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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希那穆提画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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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29 10:16:3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克里希那穆提画传
KRISHNAMURTI: 100 YEARS
[美] 艾芙琳娜·布劳(Evelyne Blau) 著
吕文静 译
深圳报业集团出版社
节选

    有个特殊的人在克里希那穆提最需要的时候走进了他的生活,这就是玛丽·辛巴李斯特。为了听克里希那穆提的演讲,她从奥哈伊追到萨能再追到印度,这样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玛丽觉得自己能够担当克氏的助理。刚开始她只是负责为其开车,后来又负责查收信件、安排约会、陪同旅行之类的工作。她说:“当这个我非常崇敬的人有需要的时候,我会尽己所能为其效劳。”

  从20世纪60年代中期开始,她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用来辅助克里希那穆提,用所有可能的方式推进他的工作。

  后来,每当克里希那穆提留居美国,就会成为她家的客人,在她位于马利布的房子居住,直到松木别墅翻修完毕。玛丽的助理工作一直持续到克里希那穆提去世。

玛丽·辛巴李斯特  克里希那穆提私人助理

  艾芙琳娜·布劳:你与克里希那穆提走得非常近,为他做了很多事情。你感到在他这个人与他的教诲之间有什么不同吗?
  玛丽·辛巴李斯特:当然没有不同。克里希那穆提最难得的一个品质就是,他身上没有丝毫隐瞒。他完全如你所见、如你所感,虽然会比你所能了解的更多,但绝不会有相矛盾的东西。他是一个极富人情味儿的人,我不知道人们是否普遍认识到了这一点。他喜欢笑,经常讲笑话,还喜欢看电视,去电影院。有时,当电视屏幕上的残暴场面让我猛然低下头闭上眼睛,他会说:“看看那些山!”意思是让我想象一下纪念谷(Monument Valley)的美景。他曾问我一些关于电影的事情,我告诉他屏幕上的不是真的鲜血,后来我再对血腥场面感到惊恐的时候,他便这样安慰我:“没关系的,那只是番茄汁。”他对很多东西都会表现出这种非常可爱,甚至有些孩子气的反应,但他依然是一个无比卓越的人。

  艾芙琳娜·布劳:他还有哪些别的兴趣?他是否对艺术、文学、政治或自然感兴趣呢?
  玛丽·辛巴李斯特:他对语言之美一直非常敏感。除了对侦探小说——他称之为惊险小说并用它来放松自己——的喜爱之外,他读得最多的是诗歌。他还读过《旧约》,但不是出于信仰,而是喜欢它的语言。艺术方面他总说起那些巧夺天工的建筑——比如雅典卫城和哥特式大教堂,他在希腊女神像以及象岛石窟的莫黑沙穆尔蒂像(Maheshamurti statue)之中发现了近乎神圣的美。在政治方面,他经常通过电视和周刊了解时事新闻。他还喜欢跟人聊天,向他们提问。他消息很灵通,可能比你想象的要灵通得多。

  艾芙琳娜·布劳:从政治上讲,你觉得他能否被划入某个特殊的派别?他偏于自由派,还是保守派?他自己表达过这类观点吗?
  玛丽·辛巴李斯特:他在政治问题上不够世故,而他不能忍受人们在各种制造分裂的行为中表现出的狭隘,例如国家矛盾,政治派系之分,信仰之争,等等。他在言谈中常常对这些表现出最大的轻蔑和不耐烦,不过他还是会去了解。
  他喜欢在清晨吃早餐的时候听音乐。我给他端去餐盘的时候会问他想听什么,而他几乎每次都回答说:“你挑。”于是我努力猜他会喜欢什么。他最喜爱贝多芬,其次是莫扎特、巴赫、海顿,他还特别喜爱某些演奏家,比如我觉得他喜欢我经常播放的里赫特(Richter)。

  艾芙琳娜·布劳:是斯维亚托斯拉夫·里赫特吗?
  玛丽·辛巴李斯特:是的,正是他。此外还有意大利伟大的钢琴家米凯兰杰利(Michelangeli)。有一次我问他这两人当中他更喜欢谁,他想了一下说:“一个像冰雪,一个像太阳。”

  艾芙琳娜·布劳:大多数人都倾向于把克里希那穆提看得更偏于——我不知能不能说是知性,但他喜欢贝多芬,这其实是非常浪漫的。
  玛丽·辛巴李斯特:贝多芬是他的最爱。但能够深深打动他的是唱颂——比如梵文唱颂,他还可以非常出色地跟着唱,此外还有格里高利圣咏。

  艾芙琳娜·布劳:人们都知道自然对他有特别的吸引力,那是一种与自然的真正深切的联系,超出普通的环保意识。
  玛丽·辛巴李斯特:他对自然作出的回应要比视觉艺术强烈。一棵树或一座山带给他的感动胜于达·芬奇的油画。他没有否认艺术,但他认为大自然之美超越人们所创作的任何东西。

  艾芙琳娜·布劳:大自然造就艺术家,不是吗?我们知道克里希那穆提还有相当好的机械天赋,这似乎与他的其他特质有些格格不入。
  玛丽·辛巴李斯特:他说年轻时拆过一辆汽车,然后再组装起来。他特别在意自己的手表,在日内瓦仔细地进行过校正,使其精准到秒。
  有一次我问他,如果没有成为一位导师,他会在印度做什么,会怎样生活。他说:“噢,四处要饭。”

  艾芙琳娜·布劳:有意思,设想如果克里希那穆提没有到英国接受欧式教育,他或许真有可能在印度“四处要饭”。
  玛丽·辛巴李斯特:他说还可能是已经死了,因为他小时候身体不好。他弟弟有肺结核,这个我们知道,克里希那穆提的肺部也曾经出现过疤痕组织。他觉得自己还能活着,完全是因为他一直得到非常精心的看护。

  艾芙琳娜·布劳:再问你一个有关他兴趣的问题。克里希那穆提年轻时并不是个优秀的学生,这如何影响他对儿童教育和成年教育产生兴趣,进而创立学校和学习中心的呢?
  玛丽·辛巴李斯特:正如你知道的,他教诲的一个核心内容就是探讨知识的作用——包括知识的益处与知识的局限。我们甚至连说话也要用到知识,但头脑绝不能被知识框住,它必须有突破已知的能力。他不断解释思想的局限性,那是他教诲的基础。他过去常常觉得,帮助那些较为脆弱、缺乏适应能力的年轻人理解知识的作用是很重要的。我记得有一年夏天在格斯塔德,他经常跟一些朋友吃午饭,有一天他们拿出一张他小时候与弟弟尼亚的合影。他盯着这张照片看了很久,好像那不是他一样,然后他说对照片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当我问他看照片的时候他心里在想什么,他说:“如果我们能理解为什么那个男孩没有受到框范,为什么周围遍布的阿谀奉承和小题大做没有影响到他,可能我们就能帮助其他孩子也少受些框范。”我认为这就是他创建一种不同的教育理念的初衷,这种教育理念注重对思想功能的理解以及对头脑潜力的理解,为了让受教育者不再只是机械地接受知识和经验。克里希那穆提在创建英国布鲁克伍德公园学校之后,又打算在奥哈伊橡树林开展对更小孩子的教育,看看能否让他们成为少受些框范的人。我想人们往往会以为,一个人从婴儿开始就要受到种种限制,这正是克里希那穆提想努力搞清楚的问题——人们能否从这些限制的掌控中得到自由。

  艾芙琳娜·布劳:他觉得学校成功吗?帮助到孩子了吗?
  玛丽·辛巴李斯特:我认为他并不想规定一个严格的教育模式,所以他从不会说:“这个好。”他只会指出哪里有问题,以及怎么把它改过来。这是他一贯的思考方式。他很少给出称赞和认可,但并不代表他吹毛求疵。同样,他会追求某些品质,但从不给它们下定义。

  艾芙琳娜·布劳:如果事物不尽如人意,他会失望吧?
  玛丽·辛巴李斯特:噢,他会毫不含糊地指出来的。如果事情出了差错,他真会责骂人的,但不是以一种伤害性的方式,而是说:“看看你干了什么。”

  艾芙琳娜·布劳:克里希那穆提的语言风格是有变化的,他的文字似乎越来越清明而透彻了。
  玛丽·辛巴李斯特:是的,他的语言很凝练。通常在演讲之前他会让我查字典,主要是为了查找某些词的词源。他不按大多数人的方式准备演讲,但他经常会在心里作些规划。

  艾芙琳娜·布劳:他不写演讲要点?
  玛丽·辛巴李斯特:我从没见他写过。我开车送他去演讲现场的时候,他常常会说:“我该讲点儿什么呢?”我从不作答。但几乎无一例外,他会贡献一场伟大而引人入胜的演讲。

  艾芙琳娜·布劳:你为克里希那穆提做助理之前,曾被他的演讲震撼,后来当你听他说“我该讲点儿什么”的时候,你会不会有心理落差呢?
  玛丽·辛巴李斯特:他不喜欢听自己的录音,也不喜欢重复自己的演讲内容。他喜欢接受新鲜事物。甚至在答疑的时候,他也不想提前看到问题。他让人们把问题写在纸条上,由我收集到一个盒子里,然后我会按主题进行归类,例如恐惧(这总是最多的)、民族主义、嫉妒、贪婪、上师等,再将它们列到一张纸上拿给他。他会从中选出一个问题,读给听众,然后仔细地剖析它,就好像用显微镜仔细地观察它,神奇的表达就会从他的口中涌现了。

  艾芙琳娜·布劳:你开车送他的时候,他有没有拒绝过去演讲呢?有没有说过“我太累了”或“我今天真不想去了”这样的话?
  玛丽·辛巴李斯特:没有。演讲是他的工作,他的责任。甚至在他病重的时候,只要他还撑得住,就会去履行这份责任。我觉得很多人都没意识到他在多么努力地工作。他一生有七十多年都是在演讲、写作、待客、游历、以及与师生和学者举办讨论中度过的,这些都是让人疲累的工作,但只有在身体条件不允许的情况下他才会停下来。有一次演讲前他发了两天高烧,但演讲那天他却令人不可思议地登上了讲台。每次演讲前,他会把准备工作做到位。他很早起床,又要求汽车在出发时间之前停在门前。如果是我开车,我听到他走过来的脚步声就会把车门打开,把车打着。他决不会迟到。

  艾芙琳娜·布劳:玛丽,你听说过克里希那穆提被神灵附体的事情吗?据说这在他早年尤为频繁。你曾经感到有神灵通过克里希那穆提说话吗?
  玛丽·辛巴李斯特:不,从来没有。在我看来那根本是无稽之谈。克里希那穆提任何时候都可以像在演讲台上那样讲话。如果某次午餐对话显得严肃,那么他的言谈会变得深刻和富有洞察力。同样,他在接受采访时也是这样讲话。这不是有什么神灵在借他之口说话。但另一方面,他演讲时别人常常能感到他身上有一股巨大能量,似乎那能量中有一种强大的力,可以直击他所说的事物的核心。所谓能量可能只是猜想,但人们确确实实感受到了。我就感到了。那并不是出自他的智慧,而是出自他的觉知。

  艾芙琳娜·布劳:克里希那穆提与他所说的“他者”之间似乎有一种默契。在他者与他的谈话或他的生命之间存在界限吗?如果存在,是什么?
  玛丽·辛巴李斯特:他从未明确说起过界限。但他经常谈到差异性,谈到精神的无限。冥想状态通常在夜间降临到他身上,这个时候他会显得与周围的人不同。

  艾芙琳娜·布劳:他冥想时像睡着了吗,然后再醒过来?
  玛丽·辛巴李斯特:我不知道,因为他对此说得很少。不过他经常说:“我昨夜进行了一次非同寻常的冥想。”如果你与他独处或跟他一起散步——特别是在散步的时候,你会发现他喜欢保持沉默,看着自然,让人觉得他很遥远。

  艾芙琳娜·布劳:你自己会觉得他很特殊吗?
  玛丽·辛巴李斯特:我能感到一种看不见的力量。

  艾芙琳娜·布劳:就像听收音机时调台一样,他能调整我们四周的能量。
  玛丽·辛巴李斯特:某种意义上可以这样说。或许这只是我的想象,不过确实好像存在某种东西,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可以称之为智慧、真理或美。只是大多数人都是盲目的,看不到罢了。

  艾芙琳娜·布劳:他可以刻意处在这种状态吗?
  玛丽·辛巴李斯特:他说冥想不能刻意达到,是它来找你的。

  艾芙琳娜·布劳:他曾经向你描述过冥想的感觉吗?当然,他在书里写过,也在演讲时说过,但他跟你谈起过什么吗?
  玛丽·辛巴李斯特:他说冥想是非常宁静的状态,没有任何思绪停留在脑子里。冥想的时候不要浮想联翩,不要去追逐念头,但也不要刻意用意志去阻止它。它经过你,而你只需看着它,让它消失。我们谈冥想的时候,其实就是在谈宁静,你只需要观察念头,此外什么都不必做,既不要认同它,也不要阻止它。他对冥想作过很多描述,而保持头脑的宁静是必不可少的一点。他能做到那种宁静,甚至有一次在飞机上这种冥想状态也在他身上出现了。

  艾芙琳娜·布劳:但他从来都不是特意安静地坐好,准备进入冥想的。
  玛丽·辛巴李斯特:对,他说:“你不可能召唤它。”他临终前病得很厉害,但那种超乎寻常的状态依然穿过所有病痛来到他身上。他说:“某种东西在控制着即将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当我的身体不再允许我进行演讲时,我的生命就将终结。”事情后来就是这样发展的。

  艾芙琳娜·布劳:他说的某种东西是指什么?
  玛丽·辛巴李斯特:某种在他身外的东西。但不是说他只是那东西的工具,而是说那个东西在通过他进行表达,这正是他的使命。出于这种使命,他四处演讲,而当他身体不支时,他的生命就终结了。

  艾芙琳娜·布劳:他认为他生存的原因就是为了这些演讲?
  玛丽·辛巴李斯特:是的,那就是他的人生。他当然也有私人生活,但这之外的才是他真实的人生。

  艾芙琳娜·布劳:他弥留之际一定让你感到很难过吧?
  玛丽·辛巴李斯特:他有时会说到自己的死亡,他知道自己已经生命垂危。他说他想工作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做到了。他一直是完全理智的,头脑没有被疾病、疼痛或治疗侵害,只是随着身体的日渐衰弱,他讲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让听者感到困难。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改变,还是以前的那个克里希那穆提,直至他生命的尽头。

  艾芙琳娜·布劳:你曾把克里希那穆提比喻为喷泉,源源不断地向世人贡献着他的教诲,那么什么是他的源头呢?他的教诲是从哪里来的?
  玛丽·辛巴李斯特:我说不出来。我能说的仅仅是我的想象,而这毫无价值。我可以尽力用文字表达,但那仅仅是我的臆测。有一些抽象的真实可用来描述他,例如智慧、美、爱——这些也是他常谈论的品质,它们并非人类头脑的产物。我们也可以用“神”这个词,只要不是在想象中虚构的神。你还可以使用其他词汇,但它们应该都是无限生命动力的不同面相。我认为这就是克里希那穆提——一股清泉。

  艾芙琳娜·布劳:有人说克里希那穆提代表着人类的进化,是一种崭新事物的原型。你认同这种说法吗?
  玛丽·辛巴李斯特:我不懂得什么原型。对我而言,他的人生证明人类能够拥有非同一般的智慧和洞见,证明一个人可以选择一种与大多数人不同的生活方式。这真实地体现在他身上,不是我凭空想象的。毫无疑问,有人会说我是在把一些理想化的东西投射在他身上,但在我看来并非如此。这个人知行合一,完全按照他自己的教诲生活,在所有与他相伴的日子里,我从没见过任何与之相背离的东西。很多次,他确实给我一种我只能称之为神圣的感觉。

  艾芙琳娜·布劳:玛丽,显然克里希那穆提对你的生活有巨大影响。你怎么形容这种影响呢?
  玛丽·辛巴李斯特:我不知该怎么形容。当我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如此幸运地与他相伴,我并不是在讲废话。如果真有什么神圣存在需要他,那么有时我会猜想,他的所有追随者也是那东西事先安排好的。我不是说我是上天特地派来辅助他的,我只是刚好可以做这件事,而它也让我受益匪浅,虽然我很难衡量或形容这种影响。我是受到恩典的,我无法用语言描述能伴随他左右并作为普通人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人们提供帮助是多么幸福。

  艾芙琳娜·布劳:你如何形容克里希那穆提对世界的影响呢?
  玛丽·辛巴李斯特:我觉得他对世界的影响几乎还处于种子状态。也许在未来100年内,某一天历史将会回顾克里希那穆提在世的这个非同寻常的时代。又有多少人在佛陀的时代,甚至在后来的很多个世纪里知道佛陀呢?而现在,佛陀的教诲已进入千百万人的生活。我觉得克里希那穆提也一定是这样的人,而我们必须努力工作,尽可能去传播他的教诲,因为它们必定会成为对人类而言至关重要的东西。我觉得我们现在的责任之一就是精准记录他所讲过的每一个字,不加任何人为注释,让它们以本来面目流传后世。然而对那些接触过他教诲的人来说还有一个更重要的责任,就是把他的教诲真正贯彻到日常生活和人际交往中。我们必须活在真实里,而不是活在他的文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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